深切怀念六四镇压下的遇难受害者

忘却他们无异于泯灭良知!
关怀他们就是在救赎自己!

——孙立勇



图片来自《华夏文摘》八九六四图片库

2008年10月16日星期四

ZT: 孙立勇: 忘却他们无异于泯灭良知(上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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孙立勇: 忘却他们无异于泯灭良知
——为赵昕的"赎罪"而感动



不久前读了北京老友赵昕的《被遗忘的“‘六四’暴徒”群体》一文,不禁悲从中来,在为赵昕的"微不足道的一点赎罪"而感动的同时,七年牢狱生活中与“暴徒”们接触、交往的画面一幕幕浮现在我的眼前,下面我就节选我于2002年完成的《走过冰山——一个中国良心犯的狱中回忆》的两个片段,与大家一同救赎自己的灵魂。


(片段一:秦城监狱204监区)受难者王忠贤

来到八号后最让我兴奋的是结识了王忠贤。老王五十出头,身高不足一米六,又黑又瘦,但精神很好。据老赵 (学习号,因诈骗被捕的)向我介绍,老王原是河北某县一个个体印刷厂的老板,“八九”民运初期,他毅然卖掉厂子来到北京,将所有的钱捐给了“工自联”(注:北京工人自治联合会的简称,总部设在天安门广场,“六•四”屠杀开始后被取缔,所有成员均遭逮捕),后被任命为“工自联”后勤部的副部长,"六四"后被逮捕,罪名是“反革命宣传煽动”。赵着重向我强调:“老王脾气不好,一根儿筋,你多劝劝他。”

大号每天都得“坐板”(注:两腿交叉盘坐在木板上,且腰板儿必须挺直,双手置于膝上),按道理,我应和老赵一起坐在一板,但我实在太想和老王交流了,于是向老赵说了一下我就坐到了老王的旁边,对于我的到来,老王十分高兴。我们首先相互介绍了自己的案情,当他得知我和朋友一起办刊物的主旨之一是呼吁政府为“六•四”平反后,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。接着他从裤兜里掏出一张信纸递给我,打开后是歪歪斜斜的几行字:

李鹏呀李鹏:

我已被你关了两年多,你究竟要把我的案子拖到猴年马月才了结呀?你身为总理不仅不为人民服务反而屠杀自己的人民,你到底算哪门子总理?我真为你感到耻辱!我要求你尽快给我一个结果,枪毙判刑随你便,反正快点儿就行了。

王忠贤

九一、八、十六

老王说自己是小学文化,写不好,让我帮他修改一下,主要是想催催他们,截止到现在已经好几个月都没提审了。我毫不犹豫地答应下来,并迅速修改后交还他,他又誊抄了一遍,于晚饭前交了上去。另外他向我介绍了一些号里的事情,如分饭不均、欺强凌弱等,他希望我们能团结一致,改变现状。我表示将竭尽全力。

经过几天的观察,我认为号里存在的一切问题都是因为吃引起的。每人两个窝头是法定的,菜量分配不均则是导致人与人之间关系紧张的关键所在。经与老赵商量,分饭的事情由我负责,除对老弱病残予以照顾外,其他人一律平等。说到照顾,其实就是多给几片菜叶或半勺汤。后来号里再也没为分饭的问题发生过争执,打架的事也少多了,因为打架只是手段,最终目的是要获取比别人更多的食物。

大号的菜量给的确实太少了,跟小号相比简直是天壤之别,每人每顿也就合上多半碗,且汤多菜少。这时我已进来三个多月,肚子里的油水早已耗干了,于是我每顿开始吃两个窝头,以保持体力。

按照政府的规定,犯人睡觉应当头朝门的方向,以便队长顺着观望孔进行查看。但由于号小人多,最后只能两个人睡在一个被窝里,一个头朝里、一个头朝外,且还要侧着睡。为了保住自己的那一小块领地,即使有尿也得憋着,如果憋不住非要去厕所的话,那么当你回来的时候,就只能坐一晚上了。为了缓解人满为患的压力,看守所的领导想出了一个绝妙的主意:安排犯人值班。即每个号夜里都要有四个人换着值班,前半夜两个人,从九点半值到凌晨一点半;后半夜两个人,从一点半值到早晨六点半。

经老赵同意,我和老王分到了一个班,这样,每隔五天我们就能进行一次长谈。他向我讲述了被捕后的悲惨遭遇:门牙被员警打掉了……老婆带着孩子跑了……家里早已一贫如洗……。听着他的敍说,我的心象刀割一般难受,同时我也为自己当初勇敢地站出来大声疾呼为“六•四”平反而稍感欣慰。无疑,我们是真正的战友!

王忠贤的手很巧,不仅会做圆珠笔,还会编小葫芦。

号里只有学习号有笔是“合法的”,主要用于给管教写些材料什么的,其他人一律不得有笔,如谁要用笔,须经学习号请示队长后才行,这是规矩;否则一经发现立即予以没收。可我实在太想要支笔了,于是我请求老王帮我做一个,老王愉快地答应下来。

根据老王的要求,我开始准备材料。我先向学习号老赵要了一个圆珠笔芯,然后找了一个牙膏皮,一切准备就绪后,老王开始了工作:他首先将铝制牙膏皮按缝隙拽开,洗净里面的剩余牙膏,接着用一截手纸缠在笔芯上使劲顺时针滚动,直到搓瓷实后,再把牙膏皮包在外面继续搓动。十分钟后,笔的雏形出来了,还要进行细加工——将搓瓷实的笔放在地上磨,把所有的凸出部分磨掉,一直磨到象铝铸的一样后,再在外面绕一层彩线,从而达到即结实又美观的效果。当我接过老王为我做好的圆珠笔时,心里充满了无限的喜悦。由于有了笔,我便开始写日记,作读书笔记,尽管几天后清监(注:搜查监舍。拘留所一般半个月清一次,对政治犯主要是清查文字资料以防在狱中继续煽动,对刑事犯主要是清查铁器以防杀人或自杀)时我的笔被没收了、日记被拿走了,但笔给我带来的精神愉悦他们是无法拿走的。最重要的是我已经掌握了制笔技术,拿走了我再做!

我在秦城的一年零三个月的时间里少说也得做了十几杆笔,到一监后我托家人把我做的最后一支笔带回保存,至今这支笔都是我最珍贵的财富。


编小葫芦是个很烦琐的事,首先要将秋衣或秋裤一点点地扯成丝,接着要把若干根丝放在一起搓成绳,最后再用这些绳编成葫芦。用秋衣秋裤做原料编出的葫芦较精致,也有用毛线做原料的,但编出的葫芦显得粗糙。

老王在得知我有一个女儿后,执意要为她编一个小葫芦,我劝不过他,只好由他,不想他竟把自己的红色秋裤拆了作原料,把我感动得无言以对。经过一个星期的努力,小葫芦编好了,老王用蓝、黄、绿三种颜色的线编出了一圈儿祝福语:"sunyi 五岁 happy(注:孙毅 五岁幸福)"。后来转到一监服刑时我把这个礼物送给了女儿,至今这个小葫芦依旧是我和女儿最珍贵的收藏。然而从我调离十号后就再也没听到老王的消息,我出狱后四处打听,依旧杳无音信。如果老王能看到这本书,请接受我和女儿对您的感谢,同时我们也祝福您健康、幸福……

(以上摘自《走过冰山——一个中国良心犯的狱中回忆》第三章第三节)

[未完待续]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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